走进大熊猫国家公园：“狩猎人“变护林员

来源: 四川在线 ┆ 时间: 2021-05-24 06:45:27

四川在线记者王代强

换上半胶鞋，穿上迷彩服，背上大背包。5月16日，绵阳市平武县木座藏族乡新驿村巡护队队员曾桂友，再次踏上巡山护林的旅途。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位56岁护林人，曾经竟是一名手持火药枪的狩猎人。

“巡护队14人中7、8个曾因违规狩猎坐牢。”他的话更让人惊讶：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村里盗猎现象普遍，160多户人中40多户的男人被捕入狱，新驿村一度成为附近村民口中的“寡妇村”。是什么，让曾经的打猎人变成了现在的护林人？又是什么，让昔日的“寡妇村”变成了如今的“管护村”？

曾桂友背上行囊准备出发巡山。（四川在线记者王代强摄）

新驿村紧邻大熊猫国家公园老河沟片区。近日，记者走进新驿村发现，转变的背后，是大熊猫国家公园体制试点探索的力量，在推动。

曾经：违规狩猎，连野鸡都很少见了

新驿村位于四川和甘肃交界的岷山深处，良好的森林植被覆盖，让这里成为大熊猫、羚牛、黑熊等野生动物的天堂。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村民们下地干活遇到它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当时一张熊猫皮卖到外头十几万，羚牛肉也能卖20元一斤，后来涨到100元一斤，咋个不叫人动心呢！”曾桂友说，由于当地耕地贫瘠，粮食不够吃，长期以来，当地以打猎为生者不在少数。

检查红外相机。

曾桂友准备行囊即将出发巡山。（四川在线记者王代强摄）

虽然明知道打猎犯法，但二十多岁的他就自制了火药枪，常常和邻居一起上山打猎，“一般几个人一起出去，从十多岁到四十多岁都有。”

很快，当地相关部门加大了非法盗猎打击力度。“那个东西才碰不得，一抓就是一串。哪个打的、哪个卖的、哪个介绍的、哪个倒手的、哪个买的，一个都跑不脱！”村党支部书记杜林说。

巡护途中。

新驿村巡护队设置的红外相机拍摄到的大熊猫母子，萌态十足。（田犎摄）

钟俊德就是因为参与捕猎大熊猫判了七年。“当年猎人是众人眼中的英雄，比的是哪个爬山快、哪个枪法准，现在说这些都羞人。”他的邻居更是被判了死刑，幸好因为法律修改，最高刑期不再是死刑，捡回一条命。

“打击力度确实很大。”村党支部副书记刘琼说，当时村里的男人抓的抓、藏的藏、躲的躲、跑的跑。到九十年代初，村里仅剩下三四个男人。田地里干活儿的全是妇女，新驿村成了别人眼中的“寡妇村”。

随男人们一起消失的，还有森林中的野生动物。“后来就连野鸡都很少见了。”刘琼说。

三方牵手成立社区保护地，打猎人变护林人

“别掉队哈，翻过前面山头就休息。”走在巡护队前面的钟俊德，如今是巡护队队长。和他一样，不少人出狱后放下猎枪、提起砍刀，变身护林人。

转变与一个机构的介入有关。

新驿村紧邻的大熊猫国家公园老河沟片区，曾是一个国有林场。2013年起，平武县将该林场委托给民间保护机构——桃花源生态保护基金会管理。

巡护途中。

2014年，老河沟保护中心成立。2016年，四川开始大熊猫国家公园体制试点，给老河沟带来了新的机遇和动力。在大熊猫国家公园管理局的指导支持下，2017年县林草局、保护中心、新驿村等三方签订保护协议，使新驿村成为中心支持的社区保护地之一。

新驿村巡护队队员察看红外相机拍摄到的大熊猫。（四川在线记者王代强摄）

“中心提供生态管护资金和技术培训指导，新驿村组建巡护力量巡山护林。”老河沟保护中心主任刘小庚说，中心还对巡护成效进行评估，指导巡护队安装使用红外相机，开展生物多样性监测。

新组建的巡护队成员们，大多拥有丰富的野外经验。他们熟悉林区气候、地形与动物习性，是巡山护林最佳人选。“一般每周上山3-5天，白天吃干粮，晚上住帐篷，最长一次在山上待了一周。”钟俊德说，他们还和唐家河、白水江等周边队伍开展联合巡护。

巡护途中。

巡护成效明显。如今，新驿村原有的盗猎、滥采、毁林活动已经基本杜绝，大熊猫、豹猫、金猫、川金丝猴、羚牛、中华鬣羚、毛冠鹿等一众明星回归。“今年4月收集的一批红外相机数据中，有9台相机从不同区域拍到了大熊猫！”点开办公室电脑中的资料，杜林兴奋地说。

注重保护的同时也好探索发展

新驿村的改变，是老河沟片区的一个缩影。近年来，桃花源基金会在大熊猫国家公园老河沟片区以类似的方式成立了好几个保护地。

“大熊猫国家公园管理局在保护地红外相机布控、数据监测、社区建设管理等方面，给予了相应指导，提出了相关要求。”刘小庚说，2018年的前8个月，新驿社区巡护员累计巡护1212公里、281人次，结果只找到35个猎套。

钟俊德正在清点从山上拆回来的猎套。（陈新宇摄）

巡护途中。

他说：“不是大家巡护不仔细，是确实没啥人敢进来打猎了。所有人都知道，林子里面有监控器，还藏着很多相机，万一进来打猎被拍到了，警察肯定找得到。”

在杜林看来，巡护工作只是保护工作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宣传。“只有让大家理解并认同了保护工作，才能从根本上保住群山，为子孙留下一个好环境。”

这和老河沟片区重视社区工作的保护策略相符合。刘小庚说，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除了巡山之外，也需要定期走访社区，一方面是宣传与交流，一方面是力所能及的帮助村民致富。

如今，桃花源基金会在老河沟办起了老河沟百花谷蜜业公司，有生产蜂蜜酒的酒厂，还出品花生酱、腌青梅、青花椒等土特产，产品原料都来自周围的保护地。

政府还投资在公司附近修建了游客中心，外来投资在老河沟外边的社区已经建起了多个民宿。在刘小庚看来，闭门保护的思维惯性肯定行不通，如何跟政府、旅游公司一起努力，实现在确保林区安全的基础上开展生态体验就是应该做的事。

“保护和发展，是大熊猫国家公园体制试点的两大主题。老河沟片区在保护方面走出新步伐，未来如何让绿水青山变金山银山，我们将共同探索。”大熊猫国家公园管理局相关负责人说。